白雀园悲歌:一场历史悲剧的警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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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《文史精华》杂志(2006年第1期刊发)

原题:鄂豫皖苏区白雀园肃反

作者:刘晓农

复杂的内外因素

初夏的炽烈阳光洒满了郁郁葱葱的大别山区。1931年5月初,中共中央的资深要员张国焘,肩负着中央全权代表、鄂豫皖中央分局书记以及军委主席的重任,莅临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光山县。在此,他与早他一个多月抵达皖西的两位中央代表——沈泽民与陈昌浩——胜利会师。

此刻,中共中央正深陷于“王明路线”的统治之下。在当年一月初举行的中共六届四中全会上,王明高举反对“立三路线”的旗帜,在共产国际代表米夫的全力支持下,迅速攀升至中央委员会和中央政治局,从而实际上掌握了中央的领导权。

四中全会结束之际,王明领导下的中央机构,有条不紊地派遣了若干中央代表奔赴全国各苏维埃区域,掌握苏区的党政核心权力,旨在全面执行极“左”的“进攻路线”。正是在这一背景下,时任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张国焘抵达了鄂豫皖苏区。

张国焘

5月12日,张国焘主持召开了重要会议,正式宣布对中共鄂豫皖特委进行撤销,并宣告成立中共中央鄂豫皖分局。该分局由11名委员组成,张国焘同志担任分局书记一职。

三天之后,鄂豫皖革命军事委员会正式成立,张国焘被任命为主席,而原中共鄂豫皖特委书记曾中生则被调任红四军政治委员,同时担任军委副主席之职。此外,共青团鄂豫皖分局亦同步设立,由陈昌浩担任分局书记。

鄂豫皖分局的成立,标志着王明左倾中央对鄂豫皖苏区的掌控正式展开。张国焘等,作为四中全会后中央派出的全权代表,积极贯彻左倾冒险主义的全面路线。首先,他们在政治上全盘接受六届四中全会所确立的路线,公然否定特委过往的斗争成果,毫无根据地将“立三路线指导下的存在极大危险”的罪名强加于人;其次,他们提出根据四中全会的组织路线,对根据地的党组织、红军和苏维埃政权进行“改造”,对那些抵制“王明路线”执行的同志实施“残酷斗争,无情打击”;最后,他们主张红军采取不间断、坚决进攻的军事策略,提出“调动一切可能的力量向敌人发起进攻,以巩固自身力量”,并准备过渡到全国苏区和红军的联合大举进攻。

红军的每一次军事行动无不依赖于政治路线的引领。然而,由于张国焘等人的积极推动,王明中央的进攻路线得以贯彻执行,这迅速导致与红4军的行动方针出现了显著的分歧。

在成功抵御第二次“围剿”之后,鄂豫皖红军面临着蒋介石大军对中央苏区发动的第三次“围剿”。在此之际,由于敌人暂时无法顾及鄂豫皖根据地,我军正处在一个有利的外部环境。因此,我们应果断决策,集中主力南进至蕲春、黄梅、广济一带,以此恢复往日的势力范围,确保部队的经费与粮食补给,并进而威慑长江之敌,牵制其行动,从而支援中央苏区的反“围剿”斗争。此举可谓一石二鸟,既可达到“围魏救赵”的效果。曾中生及红4军军长邝继勋、第11师师长周维炯、第12师师长许继慎、第13师师长徐向前等人均持此观点。然而,张国寿却指责此战略为“立三路线”的延续,并强制红4军开往商城地区,意图以此威胁武汉之敌。

红四军在执行此任务的过程中,发现尽管周边仅数十里范围内聚集了众多部队,但在这片山区,却难以施展其所长。与此同时,粮食补给亦面临着极大的挑战。曾中生等人提议保留两个团坚守山区,而主力部队则南征英山,直指蕲水,然而这一提议却遭到了张国焘等人的蛮横否决。红4军的领导层,包括曾中生、许继慎、余笃三等人,就南进的战略议题与张国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,最终迫使张国焘暂时搁置了自己的立场。

曾中生

张国焘虽对红军主力南下的战略方向表示赞同,然而至7月上旬,他在商城召开会议时,却提出红四军需支援中央苏区对抗“围剿”,强调必须对敌对大城市实施威胁或攻占。据此,红军被赋予攻占英山、挺进潜山太湖、逼近安庆,进而威胁南京的任务,并要求在一个月内务必完成。

红4军的领导层显然对这一冒险的军事策略持不同意见,并在会议内外与张国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。尽管张国焘最终贯彻了王明左倾中央的进攻方针,但过程颇为艰难,主要障碍在于红4军领导层的坚定抵制。这一局面成为张国焘心中的隐痛,他开始思索如何消除政治障碍,并在鄂豫皖苏区党内确立并稳固自己的领导地位。

在随后的军事行动中,红4军与张国焘所秉持的左倾军事战略之间的斗争愈发激烈。当年8月中旬,红4军在攻克英山之后,鉴于长江水位暴涨、武穴地区已沦为泽国的实际情况,遂将原本的东进战略调整为南下。这一举动进一步激起了张国焘的不悦,遂决定免去曾中生在红四军政治委员的职务,由陈昌浩接替其位。

陈昌浩

关于红四军行动方针的战略争议,双方持续向中央提交报告,阐明各自的立场。然而,王明领导下的中央无疑偏袒了自己所派出的代表。反而对坚定执行南下方针的红4军领导人罗列了一系列罪名,诸如“重蹈立三路线覆辙”、“意图误导党中央,构成严重的反党罪行”等。鄂豫皖分局接连收到指示信,信中强调必须坚决推进肃反工作,彻底清除红军内部的“改组派”分子。

“在苏维埃及部分武装队伍中,已发现改组派、AB团、取消派等反革命分子。”尤其是中央苏区的“富田事变”爆发之后,中共中央在肃清AB团、改组派及第三党方面,陆续发布了更为激进的指示,着重强调“苏区党部与苏维埃必须对反革命的改组派、第三党展开最为坚决、有计划、有组织的斗争”。

王明中央遵循共产国际的指导方针,不断从上海向鄂皖苏区发布肃反的命令。此举与张国焘“清除异己,树立个人独裁”的意图不谋而合。(徐向前语)种种动机交织融合,革命事业的秤砣瞬间偏向了个人私利的秤盘。随之而来,鄂豫皖苏区陷入了一场空前的灾难。

投毒与敌间计

位于皖西麻埠的箭河厂,曾是鄂豫皖红军后方总医院的所在地。该医院不仅为受伤的红军干部提供治疗,还收容了上百名在英山战役中被俘的敌军岳维峻第三十四师的士兵。在伤病治愈后,数十人选择留在了红军之中。然而,他们在红军营地仅待了不到半个月,便因粗粮糙米、稀粥以及野菜等清苦生活而难以忍受,纷纷聚集起来抱怨不止。一名曾为敌军连副的孟守先,暗中纠集了几名思想动摇的俘虏,密谋在红军伤员的餐食中投毒,意图毒害伤员后夺取武器,重返第三十四师,以此作为归队的功绩。几名俘虏潜入药柜,窃取了砒霜,其中一人投毒时被当场抓获。

这时候鄂豫皖苏区已陆续建立起专门的肃反机构。原特区政府政治保卫局得以升级,更名为政治保卫总局。中央分局委员周纯全被任命为总局长,领导团队。该局配备了300余名工作人员,其中包含一支装备精良的连队。

保卫总局,虽然在名义上隶属于特区苏维埃政府的领导,实则……中央分局明确指出:“苏维埃政府对于政治保卫局,仅能咨询其政策方针,无权干涉其全面事务。政治保卫局直接受中央分局的严格节制。”保卫总局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,专司肃反之职。

投毒俘虏送至政治保卫总局。戴季英科长主持审讯。

戴季英

遭受严刑逼供的俘虏终究忍受不住,供出了孟守先的名字。孟守先在被迅速抓捕至审讯地点后,也遭受了酷刑。这位深知自己必死无疑的反动军官,灵机一动,想到了总医院药库的药剂师陈桂兰,随即“招供”称毒药砒霜是“药房那位女工作人员所提供的”。

陈桂兰,红4军第10师28团司药员。潘皈佛妻子当日午后,陈桂兰被拘至保卫总局接受审问。面对审讯人员,她的处境显得格外严峻。将她的双臂反绑,悬空吊起,随之以竹鞭狠抽,衣衫随之化作缕缕布条。而后,再将滚烫的桐油倾注于她的脊背之上。陈桂兰惊恐万分,声嘶力竭地呼喊:“停下!停下!我有话要说!”紧接着,凄切绝望地“供述”:“我和皈佛,乃改组派所遣。”

戴季英听闻此言,震惊之余,紧追不舍地追问究竟是谁指使的。陈桂兰咬牙说出“李荣桂”三个字,随即痛苦地合上了双眼。

李荣桂非同凡响,身为鄂豫皖军委的参谋主任,他乃正师级的高级将领。这位三十岁左右的皖地男子并非意志脆弱的懦夫,然而在政治保卫总局那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下,那种求生不能的剧痛几乎击溃了他的思想防线,他竟屈服于严刑之下,被迫招供。据认,改组派内部设有军事委员会,成员包括许继慎、周维炯、高建斗等九人,其中许继慎担任主席。该委员会密谋将红军控制在长江沿岸,并计划于9月15日发动叛变,投向国民党一方。

周纯全

周纯全将李荣桂所供述的内容呈报给了张国焘。张国焘虽然对此感到震惊,然而在心底,他明白得很,像许继慎这等人物,绝不可能投靠国民党。然而,他也敏锐地意识到,一个千载难逢的“良机”降临,他即刻下达指令,命周纯全即刻行动。控制李荣桂口供范围(“应言无遗者”务必如实陈述,“不宜透露者”切勿随意诋毁)同时看好这个关键“活口”。

红军后方总医院的投毒事件发生后约七八日,又有一桩更为错综复杂的事件相继发生。国民党特务首脑、当时担任中央军校政治部主任的曾扩情,凭借与许继慎在黄埔军校第一期时的同窗之谊,在蒋介石的特许下,撰写了一封措辞严谨的劝降信。他指派特务钟梅桥、任廉洁潜入英山县城,特地告知站岗的红军战士,他们是许师长昔日的好友,特地从汉口赶来,携带着曾扩情主任致许师长的亲笔信。

曾扩情

两名特务被押至许继慎面前,许继慎审视完曾扩情亲笔所书的信件,即刻洞悉了其中原委。他随即下令将曾扩情逮捕,并将该信转交给师政治委员庞永俊。

庞在审阅完那封信件后,断然宣称:“这无疑是敌人设下的离间之计!”

许继慎赞同地点头道:“没错,曾扩情这类人,简直无所不为,什么样的下流勾当都做得出来。”

庞永俊目光凝视许,询问道:“你对此事有何打算?”

许继慎未作过多沉思,语气坚定地吩咐道:“立即将他们押送至军部,交由军部处理。”

许继慎

两名特务以及曾扩情的策反信件一同被移交至军部,随后,曾中生与徐向前负责对其展开审讯。审讯结束后,他们派遣警卫排将钟梅桥的两名特务押解至中共鄂豫皖分局。曾中生亲笔致信张国焘,详述了许继慎一贯的杰出表现,并明确指出:“慎决然之举措决无纰漏,这乃曾扩情所施之毒计,意在挑拨离间,意图破坏我们之间的团结。”

此事发生及本质。众人皆能辨识这是敌人精心策划的阴谋诡计。然而,正是这种曾稍显巧妙的计谋,却意外地成为张国焘手中宝贵的借口。他深知此事一旦加上李荣桂的“口供”,便能为那久已酝酿的计划提供关键的一环。

张国焘在处理此事时,思维缜密至极。为了确保“慎重”的态度,特地召集了周纯全、曾中生、陈昌浩等一众人员到场,亲自主持对钟梅桥与任廉洁的审讯过程。

两名特务被押解至审讯室,目光所及,只见张国焘正端坐其中,威严而庄重。在周纯全的严厉质询下,两人不得不承认,此次潜入苏区,系受曾扩情之命,意图策反许继慎。他们反复辩称:“曾主任派遣我们前来,仅是为了送达此信,并探询许继慎的立场,并无其他任务。”

张国焘目光如炬,紧盯着那两个心神不宁的特务,语气冷冽地喝令道:“若不吐露实情,便受我严刑!”

张主席一声令下,一名刽子手迅速从烈焰熊熊的火盆中抓起一把滚烫的烙铁,将它置于钟梅桥胸前仅尺许之遥,令其剧烈颤动。

烙铁烙在钟梅桥胸前。在生与死的临界点上,这一刹那,特务当机立断,做出了抉择。他心知肚明,若坦诚直言,心胸将如火烧般灼痛,步上无法回头的道路;而若刻意编织谎言,或许能够暂时保住性命。他编造了谎言。“许继慎他们本来就是改组派的人,曾扩情派我们来就是联络他的,要他把部队带到长江边后,立即举行暴动,打起青天白日旗,回归到国军。”

在场红军人员,包括张国焘,无不为之震惊。

张国焘继续追问:“除许继慎外,还有谁?”

钟梅桥只得继续编织谎言:“那是11师的周师长,以及12师的肖副师长。”

“改组派领袖是谁?”

许继慎当之无愧为我们的首要领导者,周维炯师长位居次席,而肖副师长则名列第三。

“你们准备好了吗?”周纯全问。

“任务完成后,国民革命军的一艘战舰已抵达长江口,静候接应。”

张国焘再问:“蒋介石许了许继慎什么?”

任廉洁抢答道:“蒋主席曾言,待此事功成,将投诚的部队改编为第十四军,并委派许继慎担任军长一职,周维炯则出任副军长,同时将颁发30万元大洋作为奖赏。”

听闻此言,张国焘心中涌起一股唯有自己方能体会的得意与满足。他转而对周纯全吩咐道:“你们务必审个水落石出。”语毕,他起身步出了审讯室。

次日清晨,中共鄂豫皖分局紧急会议于新集(今属河南省新县)军委会张国焘住所旁的小厅内召开。与会者包括张国焘、沈泽民、陈昌浩、王平章、周纯全、郭述申等,以及驻新集的中央分局和军委会委员们。

张国焘的发言瞬间将会议的气氛拉向紧张的一端。

“同志们,当前的形势异常严峻!在苏维埃政权和红军内部,潜伏着众多改组派和第三党成员。近期,后方总医院发生的投毒事件,揭露了李荣桂与许继慎所领导的改组派军委,他们密谋于9月15日将部队引向武穴,发动暴动并投降蒋介石。

昨日,保卫总局再度对两名特务进行审讯,他们亦供述了曾扩情在蒋介石的指使下,曾致信许继慎,命其在9月15日于武穴发动起义的经过。

这些改组派的反动势力,以许继慎为首领,其叛变图谋早已暗中策划,因此他们在鸡鸣河会议上以支援中央苏区反“围剿”为名,擅自率部南行,意图切断长江,以期达到葬送红军的险恶目的。我们必须深刻吸取“富田事变”的惨痛教训。彻底肃清党和红军内部改组派、第三党的反革命活动,已势在必行,成为鄂豫皖地区当前最为紧迫的任务!

此刻,张国焘的情绪激昂,声音微微颤抖:“铁一般的事实业已证实,许继慎、周维炯、肖方等人早已是潜伏在党内的改组派成员,他们早已暗中投靠了蒋介石!他们的图谋,便是内外勾结,企图颠覆苏区和红军!”

张国焘话音一落,陈昌浩紧接着发表激昂的言论:“我完全赞同张主席的判断,红4军内部确实潜藏着以改组派为中心的严重反革命集团,其首领正是许继慎。他们在鸡鸣河会议上力主南下的决策,实则是为了将我军引诱至外界,伺机发动叛乱,向蒋介石投降。我们必须果断行动,勇敢地扑灭改组派的邪恶图谋。”

沈泽民正欲发言,张国焘却率先坚定地发声:“许继慎、周维炯在武穴的暴动未能如愿,如今又密谋第二个计划,意图在麻埠发动暴动。然而,曾中生、徐向前对此一无所知,毫无察觉,这实属不妥!鉴于曾中生存在的问题,他已不宜继续担任红4军的政治委员一职。因此,亟需派遣一位同志接替其位,迅速挫败改组派的军事企图。”

与会者纷纷以不同形式表达了对该提议的赞同之意。

张国焘向陈昌浩下达指示:“抵达麻埠之后,务必立即对许继慎与周维炯实施逮捕,务必确保部队稳定,严格控制部队动向!分局即刻发布四军北返的指令。”

“皖西事件”

“接到此令后,即刻撤离战场,不得有丝毫逗留。”

徐向前

战马疾驰,将紧急军令传递至红四军指挥中心,曾中生接信后迅速转交给徐向前。徐向前浏览信件后,神情惊讶且焦虑地望向曾中生,急切地询问:“该如何是好?”

曾中生凝视着旁边焦急等待回复的交通员,竭力压制住内心波涛汹涌的情感,略作沉思后,对分局的交通员说道:“请转告分局和军委会,第四军已接受命令,将于明日破晓时分全体北撤!”

此刻,红四军正与徐源泉部第四十一师在洗马畈展开激战。由许继慎率领的第10师已成功围歼丁治磐旅的两个团,目前正对小清山上的残余敌人进行清扫;第11、12师亦在达成庙、叶家花屋对敌实施猛攻,已将敌人团团围住。遵照中央分局的指令,曾中生和徐向前严格命令各部队撤离战场。

第11、12师虽感遗憾,毅然撤除包围,致使敌方一个完整团部及另外三个团之残部得以轻易脱逃,避免了被全歼的厄运。红军将士目睹即将被全歼的敌军竟从眼帘之下溜走,心中满是愤怒与难以置信的惊愕。9月1日,红四军各部启程前往英山鸡鸣河,并于当晚在该镇安营扎寨。

9月2日,上午10点钟,陈昌浩率领的连队抵达了麻埠红四军军部。军部位于一户地主宅院之内,陈昌浩带领十余人径直闯入,却遭军部警卫营长的阻拦。争执声引来了屋内的曾中生与徐向前,他们迅速走出,曾中生果断地驱散了警卫营长,随后上前与陈昌浩互致军礼。

陈昌浩将一份文件递至曾中生的面前:“此乃中央分局发布的命令,附之的,还有由分局全体常委联名签署的指示信。”

曾中生阅罢那两份文件,内心如同遭受电击雷鸣,面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,脸色瞬间涨得通红,以至于手中的文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。

徐向前从曾的手中接过那份文件,匆匆一瞥之下,便看到了那行醒目的毛笔字:“曾中生同志调至中央分局,另有重任在肩,红四军政治委员一职,现由陈昌浩同志接任。望到任之日,即行办理移交事宜,勿误。”他将文件轻轻置于桌案之上,随即疲惫地坐在了那张木制扶手椅中。

在一种压抑且尴尬的氛围中,曾中生迅速平复了内心的波动,语气平缓地对陈昌浩回应道:“我遵从分局的安排,即刻着手移交事宜。”

徐向前闻言,猛然起身,迈前一步,紧紧地攥住曾中生的手,眼眶中蓄满了泪水,却无法开口。曾中生凝重地注视着他,语气深沉地说:“向前同志,希望你能够全力支持昌浩同志的工作。”

当日下午,新任红4军政治委员一职的陈昌浩,首先亲率军部政治保卫处的一支队伍,急赴第10师28团的团部执行任务。

夕阳西下时分,红10师28团的团长潘皈佛与副团长丁超、参谋陈新山等正于庭院中交谈。忽然,陈昌浩率众步入,面容严肃,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们。未待潘皈佛开口询问,他径直抛出一句话,语气冷硬:“你们已被捕!”

潘团长突然震惊,急切地追问:“为何要对我们实施逮捕?”

“何须伪装?分明是一群反动派的重组分子!”

潘皈佛等众人无不震惊,纷纷跃起,以质疑和反驳的方式表达他们的惊愕。保卫处的战士们迅速包围过来,不顾他们的激烈反抗,将他们用绳索束缚。短短五六分钟内,潘团长等十余位同志便被成功逮捕,并被粗鲁地推搡着带走。

夜幕低垂,于红4军军部政治保卫处的审讯室内,28团捕获的“改组派”成员们,正面临着严厉的审问。

潘皈佛被束缚双臂,悬吊于梁上,体无完肤,军服被无情地撕裂。这位坚韧不拔的男子,额头渗着夹杂着血迹的汗水,目光依然炯炯有神,愤然反驳:“总医院的投毒事件与我何干?我绝不信我妻子会与敌对势力勾结,这分明是无端指责,恶意陷害!”

陈昌浩,端坐于旁侧的板凳之上,以手指向潘,开口言道:你老婆已承认,何须再赖?

潘皈佛声嘶力竭地吼道:“我不信!定是你们施以刑罚,逼她就范!”

陈昌浩向行刑人员挥了挥手,语气坚定:“这家伙顽抗不驯,重重地教训他!”

又是那牛皮带无情地猛烈挥舞,随之而来的是潘皈佛痛苦的尖叫声。

陈昌浩逼问潘皈佛。“你过往曾在唐生智麾下任职,直言!唐生智派遣你前来的目的是何?”

潘皈佛怒骂道:“我实在无法忍受国民党军队中的军官欺压,这才选择投奔红军。为了革命,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。你们却无端猜疑,甚至诬陷我与敌人有勾结,简直是不识时务!”

陈昌浩气急败坏地怒吼道:“你这个改组派分子,竟还在强词夺理,立刻将他押解下来,施加刑罚!”

……

9月5日,陈昌浩再次率队抵达正从西线撤回的第12师,抵达了斑竹园。已对第35团团长王明、第36团团长魏孟贤等20余名营团级干部实施逮捕,指控他们为改组派成员。

伴随着9月8日鄂豫皖中央分局发布的《第十一号通告》于新集中央分局传开,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迅速在全军范围内传扬开来:在新任军政治委员陈昌浩的领导下,余子店即将迎来一场旨在动员红4军全体革命官兵参与肃反的重大行动。拘捕了第12师师长兼皖西军分会主席许继慎,以及师政治部主任熊受暄,还有第11师师长周维炯等30余位高级将领,均为营级以上级别的指挥官。

自对那些“改组派要员”实施拘捕之后,各师连级以上干部汇聚一堂,召开了一次重要会议。会上,陈昌浩发表讲话,说道:

“同志们,中央分局近日发现,我苏区内部出现了大量的改组派和第三党成员。这些人与敌人暗中勾结,有计划地密谋暴动,企图颠覆我们的苏维埃政权。其中,28团的潘皈佛便是改组派的代表人物之一。他暗中指使自己在红军总医院的妻子向国民党俘虏提供毒药,意图毒害我红军伤员,并借此机会夺取枪支,发动武装叛乱。”

更有许继慎、周维炯等辈,竟暗中与敌勾结,密谋将红军诱至长江之滨,图谋发动武装叛乱,公然竖起青天白日的旗帜。

为确保苏区的稳固与红军的坚实,我们必须采取坚决的措施,彻底铲除那些潜入我军内部的改组派与第三党成员。对此,我们绝不能有丝毫的姑息与宽容!

沈泽民

在最新一期的集合中,张国焘接到了陈昌浩的电报,内容是已成功抓获许继慎、周维炯两人,并对部队实施了严密控制。他心情大悦,对沈泽民言道:“这两个首要恶人被抓捕,事情就好办了,接下来我们可以全面开展大肃反工作!”

沈泽民语气中带着赞许,说道:“昌浩确实能干,成功拘捕了许继慎,且未引发任何骚乱。我早先便察觉到许在皖西的声望极高,即便是老幼孩童,亦无人不知其名。传闻此地自古便有‘金麻埠,银独山,苏家埠是金銮殿’的说法。许继慎野心勃勃,似乎有在皖西称霸的迹象。”

张国焘点头表示同意,言道:“确实如此,曾中生等人此次擅自违抗分局指令,南下蕲春、黄梅,并向分局发送了所谓的‘最后通牒’。”(意为‘最后通牒’)无疑是许继慎在其中扮演了主导角色。而今,已然成功将敌方首领擒获,真可谓“擒贼先擒王”。

张国焘与沈泽民的交谈,映射出他们内心的共鸣。在他们看来,许继慎成为了鄂豫皖地区贯彻中央“进攻路线”的主要阻力。这位黄埔军校第一期的高才生、共产党员,于1930年3月应中共中央军委书记周恩来之命,抵达鄂豫皖苏区,领导武装斗争,凭借其卓越的军事才能脱颖而出,将各县的红军整合为第1军,并自任军长。到了1931年5月,中央分局正式成立,许继慎转任皖西军分会主席,并兼任红4军第12师师长。在红4军的战略部署和战术指挥上,他常与曾中生、徐向前等人的意见相吻合。每当许继慎发表见解,便在张国焘等人心中引发“他们似乎事先串通,一致口径以对抗分局”的错觉,上回的鸡鸣河会议便是例证。

为与中央苏区红军共同抵御敌人的“围剿”,我们必须同时注重攻占敌方关键地带和削弱其主力,同时切实巩固我方阵地,唯有如此,方能确保不败之地。此举与盲目下令攻占大城市、空口威胁南京的行为截然不同。若偏离此必经之路,仅以左倾的言辞来替代这一脚踏实地的使命,不仅徒劳无功,更可能导致革命力量遭受重创!

最终,许继慎提议道:“我方将遵从中央分局的指令,继续执行北返任务,但对于分局的不当指责,我们无法接受。我们有必要致信分局,阐明我方的立场,并将此事如实上报中央。”

正是许继慎提出了一系列精准的观点与主张,使得会议得以形成《向中央分局的申明书》。在文中,他如此表述:“仅限一个月,便要求不符合现代编制的红军威胁南京,这恐怕近乎于共产党对自身力量的过度夸大。我们实在不明白,为何要将一个月的时间限定为攻占安庆的期限,这与立三路线所规定的两周内必须占领武汉的命令有何区别?”

此份《声明书》辗转至新集张国焘手中,张阅毕,羞愤之情溢于言表,脸庞扭曲至极。他愤然将《声明书》掷于地面,怒吼一声:“反了!”

短短数日,张国焘便已派人详尽掌握了红四军在鸡鸣河召开的会议详情。在与陈昌浩、沈泽民共同分析后,他们达成一致意见:许继慎无疑是军中公开反对分局领导的首要分子!

此刻,得知许继慎身为“改组派”领袖已被拘捕,哪还有比这更令张国焘感到振奋之事?

陈昌浩接替曾中生担任红四军政治委员一职后,执掌军部政治保卫处,对包括两个师在内的三十余名营团级以上干部展开了行动,他们被统一定性为“改组派”的头目。这一事件在史册上被称为“皖西事件”。

白雀园大肃反

时值金秋九月,天高气爽,正值中旬。依照中央分局的指令,红4军下辖四个师的全体官兵悉数进驻光山县的白雀园。13日,张国焘身患重病,仍勉力与沈泽民等一行从新集疾驰而来,主导这场旨在“全面肃清红4军内改组派反革命势力及整顿军队秩序”的规模宏大的肃反运动。

这时候,原任红四军政治委员的曾中生已被调离核心岗位,军长徐向前仅能负责军事事务,而全军肃反的重任则牢牢掌握在陈昌浩手中。在执行对许继慎、周维炯等人的抓捕任务中,这位不常动怒的军长与陈昌浩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,双方均心生不悦。

白雀园的街巷之中,墙壁上涂满了用石灰水书写的标语,其内容无不透露出肃反的气氛:“打倒国民党改组派!”“务必彻底肃清改组派AB团!”“推翻改组派、第三党的首领许继慎、周维炯!”其中,一幅漫画尤其引人瞩目,画中许继慎的形象被丑化得青面獠牙、披头散发,一手高举染血的大刀,另一手则抓着血淋淋的人头,其形象之恐怖,令人过目难忘。

9月14日的午后,一场重要会议在张国焘的主持下于第10师师部所在地召开。与会者包括中央分局与军委的诸位委员,以及新任命的红4军政治部主任刘士奇、第13师师长邝继勋等要员。

身患疾病的张国焘气息微弱,说话时咬紧牙关,显出一副坚韧的神态。

“许继慎、周维炯等改组派所策划的阴谋叛乱,与江西AB团、福建社会民主党的骚乱性质如出一辙。他们图谋相互策应,以协助南京政府剿灭红军及苏维埃政权。在鄂豫皖地区,自民国十七年起,改组派与第三党便开始秘密发展组织,其影响已渗透至苏区和红军各部,尤以红四军为甚。许继慎、周维炯势力庞大,各团均布有他们的党羽。此次整肃行动必须逐一查明,确保一个不漏!”

各位在场的郭述申、蔡升熙、周纯全、王平章、徐宝珊等同仁,正专注地进行着记录工作。

沈泽民紧接着张国焘的发言,补充道:“我们必须在反中央分局的战略部署中,坚持两条战线的斗争,以此贯彻肃反工作。我们要坚决抵制左倾冒险和调和主义的倾向,从错误的思想意识中挖掘出更多改组派反革命的线索。”

陈昌浩借鉴了逮捕许、周等人的“初步经验”,进而提出见解:“务必在群众中大力推广肃反教育,激发大家对改组派反动势力的憎恶。各级党团报刊应推出肃反专题版面,于报纸墙壁上揭露改组派、第三党的阴谋,同时发布一些通俗易懂、贴近实际的公告和宣传标语。此外,还需召集各类群众集会,揭露改组派、第三党的阴谋行径,结合群众所承受的苦难,广泛宣传、动员参与此次清肃斗争!”

陈昌浩的“经验之谈”赢得了张国焘的认可与点头。随后,这位中央分局的书记再度发表讲话,对军中肃反的任务与方针进行了明确指示。

依据张国焘、沈泽民等人的肃反方针,“肃反的重点针对以下三类人群:首先是曾效力于白军的个体,无论其是自愿起义、投诚,抑或是被俘,无论其是否参与反革命活动,均需接受审查;其次是出身于地主、富农家庭的成员,无论其表现优劣,审查在所难免;最后是那些青年学生背景的知识分子,此类人士与改组派、第三党联系紧密,审查更是必经之路。”(见徐向前《回顾》)

肃反的策略与手段主要包括:首先,通过深入进行两条路线的斗争,以挖掘并揭露改组派所隐藏的反革命线索。(参照中央分局致鄂豫边特委之函件,函发日期为1931年11月24日)在那些持有不良思想意识和非无产阶级观念的个体中,需探寻改组派反动势力的蛛丝马迹。具体而言,应从他们的阶级出身、社会联系、斗争经历、政治立场以及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中,挖掘出改组派反革命活动的线索。(参照中央分局监察委员会发布的第001号通告,发布于1931年12月10日)。

第二,采用刑逼供信的审讯手段,对所谓的“犯人”施加各种肉体上的酷刑以及其变体。众多刑法条款令人咋舌,竟全然依据口供重构改组派成员名单,对捕人及行刑更是仅凭“犯人”的供述,罔顾任何证据。(详见徐向前《回顾历史》)。

第三,开展群众性的“斗争会”,以此构建独特的审讯模式。“众人往往难以区分国民党改组派与反革命的界限,一旦有人站出来指认,便即刻陷入这场狂潮的冲击之中。面对众人的义愤填膺,被审问者几乎难以为自己进行有效辩护。”(参见张国焘《回忆录》)

张国焘等人预见到红四军战士可能因肃反措施而采取武装抵制,因此决定将部队打散,以师、团、营为单位进行混合编组。此举导致部队编制混乱,营级以上干部亦悉数更换。此外,中央分局还组建了四个巡视团,分别派驻各师,以加强对肃反工作的督导。

受错误方针引导,白雀园的肃反运动初期便暴露出极端的滥捕滥杀的恐怖态势。自9月13日起,我国在麻埠、斑竹园及余子店等地已成功逮捕李荣桂、潘皈佛、许继慎、周维炯等五六十名嫌疑人。此外,在红4军内部,亦抓获了军政治部党委书记胡明政、组织部长渌禹原,以及第12师政委庞永俊、副师长肖方,第10师副师长程绍山、师政治部主任关叔衣,第28团政治委员罗炳刚,第29团团长查子清、团政委李侯石,第32团政委江子英,第33团团长黄刚、团政委袁皋甫,第34团政委吴荆赤,第36团政委王天明,第38团政委任难等百余名相关人员。

此外,地方红军体系内的诸多高级将领亦遭逮捕,包括鄂豫皖军委副主席郑行瑞、政治部主任王培吾、秘书长程翰香、前皖西军分会主席姜镜党以及红军独立旅旅长廖业祺等人。

为渲染声势,塑造出“革命之红色恐怖氛围”。(详见张国焘《中央分局第一次扩大会议总结报告》)在白雀园的火神庙中,张国焘亲自担纲主持了对许继慎的“审判”庭审。

遭受酷刑折磨,遍体鳞伤的许继慎被带至审讯室,一见到端坐正襟、神态严肃的张国焘,便忍不住愤懑地质问道:“张主席,曾扩情派人传递信件,这明显是敌人使用的挑拨离间之计。难道你们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?”

张国焘冷漠地问道:“敌人为何专挑你下手,企图挑拨离间,想必其中必有缘故。”

许继慎坦荡地说:“我许继慎对党组织忠诚不二,行为坦荡,在英山遇见钟梅桥和任廉洁两名特务后,不仅将他们连同信件一并上交军部处理,但军部却怀疑这可能是敌人的挑拨离间之计?”

张国焘冷笑,阴阳怪气地答道:“听我言明,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,你与肖方、潘皈佛、周维炯、高建计等九人共同组成了改组派军事委员会。你们意图趁红4军南征之机,于9月15日在武穴发动叛乱,并向国民党投降。”

许继慎短暂地感到惊奇,随即发出笑声:“这难道是哪个人的胡编乱造?听起来还挺像真的!”

张国焘继续说道:“此外,曾扩情曾提及,一旦大功告成,他将替你向蒋介石请功。届时,蒋介石将任命你担任暂编第十四军的军长一职,而周维炯与肖方则将担任师长。你们将获得共计三十万元大洋的奖赏。”

许继慎闻言,痛彻心扉地斥责道:“国民党特务的阴谋诡计,张主席竟信之不疑,我看来是命悬一线了!唉!”言及此处,他忽然展现出罕见的镇定与坚定,语气沉缓而有力:“自宣誓之日起,我便矢志不渝地效忠于党,为了党的事业,我恳请中央分局对加诸我身的莫须有罪名进行严格审查,还我清白!”

“众所周知,改组派与第三党均以狡猾著称。你许继慎若施展此类伎俩,自是难以蒙蔽我们。如今,唯有刑罚方能对你有所震慑!”

周维炯

红四军第11师的师长周维炯,在白雀园的火神庙刑法室内,遭受了极其残酷的折磨。他赤身裸体,被倒挂于梁上。数名打手分别踩在凳子上,将盛有辣椒面的火盆举至他鼻尖之下,另一人则手持扇子猛力扇动。热辣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,辛辣刺激得周维炯连连咳嗽,身体随之剧烈地扭动挣扎。

周纯全,负责旁侧审讯的负责人,目睹周维炯的意识逐渐模糊,随即向执行人员示意,命其移开那盛满辣椒的火盆。

待周维炯恢复意识,一名保卫局的干部向他低语道:“周维炯,这辣椒面的滋味颇为难受吧?不如痛痛快快地坦白,还有哪些人物属于改组派第三党?”

周维炯心中充满愤怒与痛楚,眼中迸发出熊熊怒火,声嘶力竭地怒吼道:“张国焘,我诅咒你!”

保卫局干部怒斥:“快钉他手指!”

数名执行人员蜂拥而上,将遍体鳞伤的周维炯放于地面。紧握着他的双臂,将精心削制的竹钉钉入他的指尖,随后,用锤子一击接一击地敲打。

周维炯惨叫连连……

刑讯逼供现象普遍存在,不论哪一位被捉拿的“改组派”成员,无不遭受严酷的刑讯,手段繁多,共计五十余种,令人不寒而栗。诸如火烙肌肤、滚油灼背、四肢被钉于门板之上、枪头刺入肛门等残酷刑罚,令人触目惊心。

绝大多数遭受刑讯逼供者难以承受,往往祈求速终此生,宁愿自认属于“改组派”,甚至供出“同党”,供出的往往都是周边熟悉的面孔。各级政治保卫局随后依据这些口供进行抓捕,被捕获的嫌犯依然遭受刑讯,如此循环往复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,被捕者的人数日渐增多。白雀园街上的众多居民家中,纷纷变身成了关押“改组派”成员的临时监牢。徐向前回忆录中提到:

鄂豫皖苏区的肃反运动,将封建主义的糟粕引入其中,实行“一逼、二供、三相信”的残酷手段。捕人、杀人时,证据缺失,仅凭口供定罪。许多刑罚令人毛骨悚然。许多基层干部和战士甚至不清楚改组派、第三党究竟为何物,更无法想象这些罪名竟会导致生命的丧失。一旦被指为同党,他们便不得不承认,承认之后,还需交出所谓的同党名单。而这些所谓的同党,往往只是那些平日里关系亲密的战友或同乡,只因曾在一起讨论过工作,便被牵连其中,导致一网打尽。

与仅凭口供抓人相较,有人用镜子“相人”。在红四军第十师的第二十八团,十几名保卫局的干部挺立在全团战士的队列前端,其中一人手持一面巨镜。尤排长,他那沙哑的嗓音紧紧地抓住了全体官兵的注意:“在我们队伍中,潜藏着不少改组派和第三党成员!今天,我们借助这面镜子,来分辨谁是忠诚的红色战士,谁是背叛革命的改组派。那些真正的改组派,必将在这面镜子前暴露出他们虚伪的面目!”

随后,每一位红军战士均需面镜前行,一旁,保卫局的干部们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。只需在镜中捕捉到某人神情有异,轻轻一点,便能迅速将其带出,并将其双臂紧紧束缚。这样,该连队共有二十余人被指认属“改组派”,随即被捆绑并带走。那些未被“选中”的官兵,心中疑虑重重,神情惶恐地站立原地,久久愣神,不敢发出丝毫声响。

某些连队接到紧急集结的命令,保卫局的干部们匆忙赶到,手持花名册,站在队列前方进行训话。训话结束后,他们按照名册逐一点名,每叫到一个名字,便迅速将人抓捕,短短十几分钟内,便将数十人捆绑起来。此时,第11师32团的连级以上干部正聚在一起开会,由团政治部主任主持学习《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通告第十四号》。突然,十几个保卫局的战士推门而入,手持枪械,将40多位连级以上干部围住。带队干部宣布:“你们当中有20多名是改组派反革命分子,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,点名后将由我们负责抓捕。”随着这名干部逐个念出名字,被点到的人即刻被夺去手枪,随后被解开腿上的绑带,捆绑起来。最终,现场共有近30名干部被保卫局逮捕。

随着10月下旬张国焘在军区党委联席扩大会议上的发言,陈昌浩在彭杨军政学校的讲座,红4军的大规模屠杀行动达到了顶点。各级政治保卫局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,其权威远超一切,位居各级党委之上,拥有随意决定生命去留的特权。(参考徐向前、倪志亮所著:《鄂豫皖苏区红军史》)。

首批遭枪决的,包括红10师28团的团长潘皈佛、副团长丁超以及军委会的参谋主任李荣桂等在内的十数人。自杀令一经下达,宛如无法阻挡的巨浪,无情地夺走了数千名无辜被诬指为“改组派”的红军战士的生命。

在这场仅仅持续了一个多月的白雀园肃反行动中,究竟有多少红军官兵蒙冤被杀,这一数字难以确切统计。陈昌浩在《彭杨军政学校的报告》中提到:“此次行动共清洗肃清改组派一千余人,以及富农及其他不良分子一千五六百人。”

实际上,数字远不止如此!徐向前、倪志亮在回忆录中述说:在这场主观主义导向的残酷肃反运动中,红4军的众多干部几乎尽数被牵涉其中,唯有少数人侥幸逃脱。在此次大规模的肃反行动中,30团班级以上干部的惨遭杀害,据估计,其人数约为500人。

依据党史和民政部门对各类资料的初步梳理与估算,白雀园的这场大肃反事件中,红四军下辖的十个团共计1.2万余人,遭受损失的排级以上干部数目高达3000人以上。其中,军级干部共17人、师级干部35人、团级干部44人。至于更低级别的干部,其确切数目难以统计。

程训宣

到了最后,“徐向前是一位出色的将领,不可轻举妄动。”这才使得徐向前得以幸免于难。在白雀园开展肃反运动之际,中央分局与军委会举办的每一次会议,均未邀请徐向前出席。

那些被冠以“改组派”、“第三党”头衔的红军干部,被成串地捆绑在一起,人数从几十不等,最多时达上百,随后在保卫局的执行人员押送下,被带往白雀园附近的荒凉山岭——潘家湾。要么遭遇枪击,要么遭受刀砍,亦或是被强行推入事先挖就的大坑,随后用泥土将其掩埋。这些衣衫褴褛、满身伤痕的红军干部,步履蹒跚,留下一串斑斑血迹,带着无尽的痛苦,被驱使着走向那残酷的刑场。村民见状,皆泪下。

面对即将降临的死亡,那些深知自己命运的干部悲痛地选择了自我了结,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他们绝望地呼喊:“我并非改组派!我绝非反革命!这实在是天大的冤枉!”第29团的政委黄钢,在他人手中夺过马刀,随后刺向腹部,以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然而,黄钢行动被陈昌浩视为改组派反革命坚决!

在这场令人发指的屠杀中,张国焘等人为之倾力,意图将其装扮成“公正”与“民主”的戏码。他们设立了所谓的“革命法庭”与“审判委员会”,试图为对许继慎、周维炯的谋杀行为寻找借口。1931年11月5日,张国焘——于白雀园再次对递送策反信件的特务钟梅桥及其同伙进行了审讯,他们为许继慎罗织了一连串漏洞百出且荒谬至极的罪名。两名特务自被许继慎派遣押解至军部以来,便始终被拘禁。然而,在他们的供述中,意外地出现了9月8日于汉口与特务机关负责人钟俊会面的记录。“钟俊派人考察许继慎忠诚度。”这等荒诞不经之谈,张国焘竟敢将其荒谬的口供上报至中央。

于白雀园火神庙举行的公审集会上,张国焘亲自宣读了许继慎与周维炯二人的所谓“罪状”:“一、此二人担任改组派的领导核心;二、他们公然违抗上级命令,对中央分局的领导展开反抗;三、他们暗中组建了反革命军事委员会,密谋于9月15日发动暴动。”

背负这三大罪状,许与周的命运之悲惨,自是不言而喻。许继慎在公审大会上,因对张国焘进行激烈斥责,竟惨遭其命令,被绑于马尾,活活拖拽至死!

1937年四月,国民党高级官员冷欣在苏北之地,对陈毅言道:“在鄂豫皖地区,我们仅略施小计,尔等便将许继慎予以处决。彼时,我们对此尚存疑虑。”

冷欣

惨重后果

经过一个多月的广泛整顿,至1931年10月中旬,张国焘等人坚信“四军内部对改组派的反革命图谋已基本肃清”。(参阅《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通告》第十四号,发布于1931年12月18日),又决定借鉴白雀园肃反的“经验”,指示在地方党政机关、群众团体以及地方武装中“加强两条路线的斗争”,以清除那些反革命的改组派分子。在广泛传阅的《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关于开展肃反工作的指示信》中,明确阐述了肃反工作的必要性,并要求各县切实推进此项任务。“作为当前的核心任务,肃反工作必须得到十倍乃至百倍的加强力度。”

与此同时,张国焘、沈泽民等人士在《列宁报》、《红军报》、《苏维埃报》等媒体上,频繁发表针对改组派、第三党的批判文章与资料。他们还汇编了刑讯逼供的记录,并出版了《改组派反革命的阴谋与罪恶》一书,大肆宣扬肃反运动的正确性。

张国焘等在这些文件文章中,关于地方肃反工作的对象,其范围不仅涵盖改组派与第三党成员,更扩大至那些曾在流氓、土匪生涯中磨砺过的工农群众,那些在红军行列中表现出退缩态度的成员,那些对革命胜利前景持有疑虑之心的分子,以及那些因过失而遭受过惩戒的个体。此外,党内各种异己分子亦在肃反名单之列。(参照中央分局发布的第十四号通告,发布于1931年12月18日)在肃反方法上,提出“我们必须将肃反工作与党的两条路线斗争紧密融合,通过剖析错误的政治立场,从中挖掘反动组织的蛛丝马迹。”(摘自沈泽民《关于肃反工作的探讨与两条战线理论》,发表于1931年12月24日)。

一条混淆了思想与政治边界的肃反路线,必然将苏区的肃反运动引向歧途。张国焘等人对政治保卫局及其下属的各地、县保卫局深信不疑,他们在逮捕和处决犯人时,既不与地方党组织和政府负责人沟通,更未征得他们的同意。在审讯过程中,如同红4军白雀园肃反案例所示,他们只重视口供,忽视证据,甚至在未进行充分调查的情况下,随意抓捕和杀害无辜。由于过度依赖逼供信,依赖“辗转招供”所得名单进行抓捕,导致众多经验丰富、与群众紧密相连的优秀干部惨遭杀害。

在红4军进驻白雀园之际,皖西北地区的肃反行动曾将百余名地方干部拘捕,其中不乏原鄂豫边特委书记徐朋人、原鄂豫边革命委员会主席曹学楷、鄂豫皖特区苏维埃政府文化委员会主席陈定侯等要员。然而,张国焘与沈泽民均对皖西北特委的肃反成效表示不满,遂派遣陈昌浩前往特委进行“督导”。

陈昌浩于十二月的中旬,在麻埠举办了代表大会。会议决定将特委昇格为道委,并从红25军中抽调73师前来协助开展肃反工作。在“改造党、改造红军、改造苏维埃”这一口号的指引下,引发更大肃反潮。先后遭受错误打击的党、政、群干部,总数高达三四千人!该名单包括鄂豫皖中央分局委员舒传贤,以及原红1军政治委员兼英山中心县委书记曹大骏,红1军政治部副主任薛卓汉,皖西北特委常委兼组织部长杨季昌,宣传部长薛英,妇女部长翁翠华,六安县委书记王义中,霍山县苏维埃政府主席赵小波,原独立第1师师长徐百川,六安县赤卫军司令毛正初,以及五星县苏维埃政府主席廖炳园等众多杰出人物。

光山县委、县苏府干部共有人数。140多人经过数轮“清肃”,除了七八名普通职员以及四位炊事人员,几乎所有“改组派”成员均不幸遇难。

赤南县委机关干部数除5勤务员外,48人均遇害。

霍山县委、县苏府干部有在此次事件中,逾190人被错误地定性为“改组派”成员,其中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遭受了残忍的杀害。

六安县委、县苏府情况相似。除了执行日常勤务的普通员工与炊事人员,所有干部及党员均被冠以“改组派”的罪名,并被押往刑场,最终遭受了枪决之灾。

英山县委有11名常委,经过几次清肃反,击毙了十名目标,唯有唯一一名常委因外出而幸免于难。

在一场激战中,六安独立团一举将班长级以上官员逾两百人悉数击毙!而红安独立师则在同一个夜晚,两百余名成员被定性为“改组派”,惨遭集体枪决……

“阶级斗争愈发激烈,其环境与形式亦日益繁复。肃反工作虽未画上句点,却需持续深化进行。”

“深入”的结果是:众多早期投身武装起义,并亲手缔造鄂豫边、豫东南与豫西革命根据地的卓越领导干部,不幸英勇牺牲于镇压“改组派”的残酷屠杀之中。除了这些在早期革命斗争中立下赫赫战功的领导人,还有数千位英勇的共产党员与战斗骨干,他们也同样为革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。

邝继勋

还要提及的是,原红四军的核心领导人曾中生、邝继勋以及余笃三等同志,均因坚决抵制张国焘所推行的极端肃反路线,不幸在西征征途中,遭其密令秘密处决!

张国焘等人掀起的这场极具争议的肃反运动,不仅激起了苏区民众的普遍反感,也唤醒了那些遭受误导的干部们的觉悟。在黄安县(现红安县)的居仙区,民众亲眼目睹了一幕幕党政干部无辜遭受屠戮的惨剧。面对此景,他们毅然决定保护幸存的干部,将这些干部藏匿于山洞之中,并组织了八九百名壮丁在山外严阵以待。当保卫局的干部前来抓捕时,他们高声呼喊“坚决反对背离群众路线的肃反政策”以及“打倒刽子手张国焘”等口号,众志成城,合力夺回了保卫局干部的武器。然而,事态的发展远不止于此。仙居区民众的抗争之举,终究引发了张国焘调遣红军部队实施镇压的反击。

黄安县政治保卫局局长来显安,在肃反运动中表现出了极大的积极性,亲自参与审讯与执行死刑。然而,即便如此,他依旧未能逃过左倾路线的质疑,最终被误疑为“改组派卧底”,遭到逮捕。在遭受残酷的刑讯逼供之际,来显安痛感自己过往行径的错误。他诚恳地对审讯人员说:

“起初,我深信肃反之举确凿无误,且其间也确有众多人命丧失。然而,随着事态的逐步明朗,许多曾被囚禁的生命得以重获自由。今日,我才彻悟,这一切竟然纯属虚幻。如今,无论你们将如何行动,我已无所畏惧,因为生与死对我而言,已无差别。”

由张国焘主导的鄂豫皖苏区大规模肃反,其背后是他个人野心的驱使,旨在巩固和强化其在该区域党和红军中的统治地位,这是一场极具罪恶性质的行为。一方面,这一举措严重削弱了党的领导核心和红军的战斗力,导致上万名红军战士和地方干部惨遭屠戮;另一方面,它严重损害了党的声誉,打击了人民群众的革命热情,同时破坏了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,使得党内盲目服从、人云亦云的现象愈发普遍。此现象亦导致了知识分子严重短缺的困境,并滋生了对知识分子的轻视态度,使得人们不愿意学习文化知识,甚至畏惧成为知识分子。沈泽民在提交给中央的两个报告中亦指出:“干部队伍的不足,尤其是文化素养较高的干部匮乏,实为一种亟待解决的重大问题。”

鉴于地方干部遭受的杀戮过于频繁,众多地方的党政领导机关曾一度陷入无人问津的瘫痪境地。会议难以召开。在第四次反“围剿”的激战之际,敌军已逼近黄安周边,然而,并未有民众自发向红军透露敌情,这使得红军陷入了被动的战局。正是这些不利因素,成为了鄂豫皖苏区第四次反“围剿”战败的关键所在。

在党的成长与红军的壮大过程中,为何会出现令人惋惜且令敌对势力感到欢喜的事件呢?愿历史悲剧永不复现。